108异域豆研磨世味掌心雷护持余生(1 / 3)
民国二十叁年,农历甲戌年腊月廿叁。北方小年,细雪如絮,扑簌簌敲打着砺锋堂书房的玻璃窗,将窗外庭院染上一层薄薄的银白。炭盆烧得正旺,上好的银霜炭无声地释放着融融暖意,驱散了北地腊月深入骨髓的寒气。
吴道时端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案后,依旧是一身笔挺的戎装,风纪扣严谨地扣到喉结下方,肩章在炭火跳跃的光晕里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然而,与这身冷硬军装形成微妙对比的,是他颈间松松围着的一条略显旧色、但针脚细密厚实的玄青色羊毛围巾——那是前年冬日,吴灼送的生辰礼。??他面前摊开的并非军务文件,而是一幅详尽的北平城防草图,墨迹犹新。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聚焦在图纸上,而是越过窗棂,落在窗外纷扬不息的雪花上,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一方紫檀镇纸光滑冰凉的边缘,仿佛那上面镌刻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绪。
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丝凛冽的清新寒气。??吴灼穿着藏蓝色暗纹旗袍,最外层披着前年吴道时送的烟紫色羊绒披肩。??因守孝,衣饰极为素净,头发只简单的梳成两只双麻花辫,简洁至极。从外面带来的寒气让她脸颊微红,呵出的白气尚未散尽。她脚步轻快,眉眼间带着宛如破冰春水般的雀跃,手里捧着的,是一个扁长的、用深褐色油纸仔细包裹、以麻绳捆扎妥帖的方正包裹。
“哥。”她声音清亮,带着室外的冷冽和由衷的暖意,将包裹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推到他面前,“小年吉乐,生辰吉乐。”
吴道时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沉沉地落在她脸上,掠过她微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眸子,最后定格在那个深褐色包裹上。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峻,但眼底深处那层常年不化的寒冰,似乎被炭火和她的到来悄然暖融了些许。他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同样扁长的黑色丝绒盒子,盒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种内敛的奢华感,将它推到那个油纸包裹旁边。
“你的。”声音低沉,依旧简短,带着军人特有的命令口吻,却奇异地少了往日的审视与压迫,更像一种笃定的、不容拒绝的给予。
吴灼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没急着去碰那丝绒盒,反而伸手,仔细地解开油纸包裹上的麻绳。油纸层层展开,露出的里面是两罐金属罐装的咖啡豆。一罐标签印着繁复的英文花体字“brazilsantos”,另一罐则是“javaffee”,罐身还贴着上海某家着名洋行的中文标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巧的、木质手柄的手摇磨豆机,打磨得十分光滑。
“托婉清家的关系,从上海捎来的。”吴灼拿起那罐巴西圣多斯,指尖轻轻点着标签,“说是最好的咖啡豆。还有这个,”她指了指磨豆机,“得自己现磨,味道才香。”她抬眼看他,眼波流转,带着一种分享新奇事物的期待,“我记得……哥你以前喝过,说提神。这总比浓茶温和些。”
吴道时的目光扫过那两罐充满异域气息的咖啡豆和那个小巧的磨豆机。咖啡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在南京或与外国武官接触时偶有饮用,但那通常是社交场合的程式化饮品,带着疏离的洋派气息。此刻,这两罐豆子由妹妹如此郑重地作为生辰礼送来,意义便截然不同。这不再是冷硬的军需或社交道具,而带着一种日常的、贴身的关怀意味,试图以一种温和的方式,介入他高度紧张、茶酒过度的工作常态。??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颈间那条旧围巾柔软的边缘。
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没评论豆子好坏,只是淡淡道:“不错。”
吴灼见他接受,笑意更深了些。她拿起磨豆机,熟练地拧开,舀入一小勺深褐色的圣多斯豆子,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摇动手柄。格拉拉……格拉拉……清脆的研磨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很快,浓郁的、略带焦苦的咖啡香气便弥漫开来,与炭火的气味、旧书的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略带洋派又格外温馨的氛围。
磨好豆,她起身走到书案一侧的小几边,那里常年备着热水瓶和茶具。她取过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并非讲究的咖啡杯具,只是寻常喝水的杯子——将研磨好的咖啡粉倒入,冲入热水,用一支小银勺轻轻搅拌。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香气愈发醇厚。
她将冲泡好的咖啡端到吴道时面前,杯口热气氤氲。“哥,你尝尝?不知道合不合口味,没加糖和奶,说是……原味才正。”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斗篷侧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我怕哥哥不喜欢这苦味,特意带了些羊奶来,哥哥加一点再尝尝?”
吴道时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色泽深浓的液体,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羊奶瓶,最后目光落在妹妹期待的眼神上。他沉默地端起杯子,闻了闻那独特的香气,然后浅浅啜饮一口。浓郁的苦味瞬间占据味蕾,带着强劲的冲击力,随后是深邃的醇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果酸回味。这味道对他而言,确实比惯喝的浓茶更烈,也更直接。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喉间留下悠长的余韵。
“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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